【晴雅】妖狐志
我流晴雅，狐妖晴预警！
本打算做活动的，但我是个囤不住粮的fw松鼠。
希望同好们喜欢，鞠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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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将晚，浓重的阴云中隐隐透露出几块并不均匀的灰白，好似将死未死的鱼腹。一股浓厚的腥味充斥着博雅的口鼻，他不自觉皱起了眉，手中绷紧的弓弦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时值冬日，周围的树早就凋零了叶片，但在北风的加持下，依然发出诡异的沙沙摩挲声。突然，博雅警觉地偏过头，敏锐捕捉到隐藏在众多声响中的妖怪行迹。这位北天都赫赫有名的大法师顿时向空中连射三箭，其中两箭朝着妖怪的眼睛而去，另一箭却是矮了半分。但见博雅一收长弓，纵身一跃，仿佛风吹柳絮，又如羚羊挂角一般一跃而起，脚尖在那去势如虹的箭身上一点，借力又上三分，随即反手拔刀，向空中巨大的妖怪脸上劈去。
霎时间，刀光映照着天光，天光又反射着妖怪眼睛里淬出的阴毒与诡谲。博雅心中一紧，却是来不及反应，便见眼前的妖怪化成一阵巨大的绿雾，瞬间将他吞没。
“咳咳咳咳咳……”明明只是半空的高度，博雅却感觉自己下落了很久，直到砸在了一团柔软的物什之上。
这一下可谓是头晕眼花，眼冒金星。他想撑起身，结果一个没注意，又从那团柔软上滚了下去，身后别着的刀鞘和弓架硌在腰上，让这位素日灵巧的武士不幸受创。就在博雅忍着疼痛想要爬起来的时候，只听前方传来一阵细细的铃声，静悄悄若有若无，好似织梦的天女不慎碎了一地流光也似的旖旎，又恍惚是春日里含苞的花蕾，受了东风的眷顾便微微摇曳，而待你蓦然会首，它却又是亭亭玉立的端庄了。
博雅动作一顿，就在这铃声响起的同时，他嗅到了一股同样隐隐约约的妖气。但很奇特的，这股气味并不像其他妖怪那样腥臭，反倒如静云台上终年燃着的敬神香，圣洁，清净，但又带着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引诱意味。
“谁在那里？”静云台的法师轻声相问。
伴随着细碎铃声的开路，眼前不知何时笼罩的白雾渐渐散开。十八柄鲜红的折扇轻飘飘地悬在半空，缓缓展开的扇面相连，拼出了一张似喜非喜的巨大狐面。随即，两只脖子上系着金铃铛的狐狸从最两侧的扇面上钻了出来，带着满月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博雅，竟是口吐人言：
“十三满弧，十四有缺，十五月亮十六圆，十七狐神要娶亲。”
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，乍听到狐神二字，博雅瞳孔骤缩。未及反应，妖气愈发浓厚，清脆的环佩声中，一人身着狩衣，手持折扇，自天空中缓缓而降。白雾已经散尽，然而他的面容依旧隐在那一面绘着金花的扇子之后，只露出一双秀美的眼。那眼睛狭长，形状姣好若最多情的柳叶；那瞳仁金黄，颜色璀璨若最绚烂的曙光。九条雪白中带着灿金的尾巴在他背后肆意招展，恍若释迦摩尼佛拈之微笑的金婆罗花，于是他面前的人，便成了虔诚的摩柯迦叶。
然而博雅并非是摩柯伽叶，几乎就在这所谓狐神现身的刹那，博雅的刀也动了。一线月光也似的白，不可摧折，亦不堪摧折，若狂风卷雪般袭向“狐神”，“狐神”微微凝眉，身后折扇瞬间转移到身前，显出虚幻狐影，挡下这一击。然而很快，下一刀便再次向他攻来。
疾风骤雨摧寒花，六出白雪日西斜。
攻击的人，一双凤眼通红，盛满九天的清露；防守的人，桃花眉目迷惘，付诸无奈的一笑。
“法师大人，是我救了您，您不感激便罢了，怎么反倒刀刃相向呢？”
博雅不语，挥刀的手却没有半分停滞。
“狐神”轻轻叹了口气，手中折扇一合，身边扇影随之尽去。他不闪不避，直面向博雅的刀锋。博雅眼神一凝，刀锋堪堪在距他鼻尖一分处悬停。
“你罪该万死，狐妖。”沙哑的声音暴露出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。
“狐神”粲然一笑。还未等博雅反应过来，一只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，只是轻轻一捏，博雅便不由得手指酸软，无力地松开了刀柄。随即，一条柔软的尾巴卷住了他的腰身，他不由自主地被带到了妖狐怀中。
“我叫晴明，博雅大人。”妖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，“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，但是，被狐神所救之人，便是狐神未来的新娘。博雅大人，准备好做我的新娘了么？”
兀自挣扎的博雅停住了动作。
这还未完，便见刚才随着扇影一起消失的两只狐狸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博雅，嘴巴一张一合:
“十三满弧，十四有缺，十五月亮十六圆，十七狐神要娶亲，十八大轿把人迎。新娘新娘莫哭泣，生下狐孙做狐神。”
阴恻恻的童声让人毛骨悚然。博雅顿感一阵荒谬，正欲召唤落在地上的刀，晴明却是先一步用袖子盖住了他的脸，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:“好好睡一觉吧，博雅大人。”
博雅醒来的时候，已经不在之前那处地方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布置得格外雅致华丽的房间。对方似乎笃信他逃不出去，因而他的笛子、长弓、刀甚至是一些小物件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。
“新娘醒了，新娘醒了，新娘醒了。”屋内蹲守的狐狸见他醒来，又用那奇异的童声大叫起来。很快，门被打开了，另外四只一模一样的狐狸用可笑的动作头顶着木案鱼贯而入，案中放的是人间女子出嫁所穿的凤冠霞帔。
这是真把他当新娘了？博雅心中大感荒谬。且不说他是个男的，那狐妖也是个男的，便是他是个女子，人妖怎么能成亲，何况他们还……
如今之计，是要先想办法逃出去。
想到这里，博雅僵硬道:“我要见你们狐神。”
“不行，新娘新郎洞房之前不能见面。”狐狸尖叫。
博雅又心生一计:“那我要自己换衣服，你们先出去。”
这次，狐狸终于离开了。博雅立刻将自己的东西佩戴好，绕到床后面，从一扇小窗跳了出去。小窗外是一条长廊，廊中不时有狐狸经过，除此之外，竟看不到一个人形生物。这整个宅子，就好像一个狐狸窝，四处散发着狐狸的臭味。博雅小心地避开所有的狐狸，就在转向另一条道时，一个条状物突然从一旁蹿了出来，卷住了他一只手臂。博雅猝不及防，被拉进了一个小角落里。
只一闻到那股有别于其他狐狸的香味，博雅便知道了这人是谁。他脱开那条狐尾，迅速抽出长弓，向那人的方向射出了一箭。
晴明一偏头，堪堪避开了对方的箭，然而那张完美的脸上，依然留下了一道不长的血痕。
“嘘，不要引来那些狐狸。”狐妖用食指抹去脸上的伤口，同时伸出舌头，将其上的血迹一点点舔去。他的眼尾微微上挑，因而羽睫压下时，就像倾覆了一场暮春的樱花，如斯温柔，又如斯伤感，“博雅大人，我知道您当时为什么要杀我。”
“……你知道？”博雅依然用箭尖指着他，却没有再射出下一箭。
“您的母亲，是被妖狐所杀，这凶手，也许是我的母亲，也许是我的其他族人。我说得对么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您若想为母报仇，我绝不会反抗。”晴明松开折扇，张开手臂，柔软的尾巴也尽数收起，一副全然任君处置的模样。
“……”博雅收起了弓箭。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清霜，便是这世间最皎洁的月光，也不及其干净剔透。“你不必如此。杀害我母亲的妖狐早已被我亲手斩杀。我虽痛恨妖，但你若不为恶人间，我便不会杀你。”
听完这话，晴明却没有立刻回答。他静静地看了博雅一会儿，就在博雅忍不住要走的时候，终于低声笑了起来。
“博雅啊博雅。”他抬手遮住眼睛，“我现在倒真想让你做我的新娘了。”
“我是男人。”正准备离开的武士闻言立刻反驳，随即后知后觉到这句话的意思，脚步一滞，“什么意思，你和它们不是一伙的？”
晴明微微一笑，言语中露出几分讽刺:“妖有通人情者，自然也有不通人心的。博雅，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？”
十三满弧，十四有缺，十五月亮十六圆，十七狐神要娶亲，十八大轿把人迎。新娘新娘莫哭泣，生下狐孙做狐神。
正如这首童谣所说，其实历代狐神，都是人与妖的后代。万物有灵，其中，又以人为万物灵长。因此，最初的狐神，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修不成人类的样子后，便想出了一条捷径，那便是借助与人类通婚，来保持人形。为了保证妖力的延续，他定下一个极为残忍的规矩，狐神与伴侣要在冬月的十七这一天，完成交配。这时正是月圆之后第三天，恰好是妖力巅峰开始回流人类的时候，此时交配，便能既攫取到人类的精气，又保证自己的妖力得到最完整的延续。但与此相对的，是与他交配的人类将会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。直到九九八十一天后，新狐神出生，才能从痛苦中获得解脱，迎来死亡。
我的母亲，便是这样出生的，但是亲眼见证过我外婆的死亡，她对这样一种残忍的延续方式充满了厌恶，所以她逃走了，她避开了狐神的荣耀与责任，结识了我父亲。他们因爱而结合，因此有了我。
比之历代狐神，这样出生的我，其实并没有继承到多少妖的力量。母亲也不欲我回去接受这样的人生。因此我们隐姓埋名，假装是人类，在人间生活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我的父亲去世，我母亲因为不老的容颜，一直辗转身份四处流浪，却还是被人类发现了。舍弃了妖力的她，其实并不比一个人类法师强上多少。她被绑上高高的柱子，一把火，一把炙热得可以焚尽一切罪恶的火焰，将她焚烧殆尽，也将她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机掩盖的一切揭露。很快，初代狐神留下的走狗找到了我，它们将我供起，作为狐族新一代的“神”。
如果没有意外，我会找到一个人类，在十七的晚上和她交配，生下一个孩子。等这个孩子再生下一个，几代之后，新的狐神，便又和以前一样强大了。
但是，披着人皮的畜牲，便不是畜牲了吗？
“我的名字叫晴明，仅此而已。”身着狩衣，收起狐尾的人，看起来和其他任何人别无不同，除了那笑容是世人无法想象的绮丽，“本想在今晚悄悄将你送走，没想到博雅大人这么厉害，自己便逃了出来。不过，这路程才走了一半呐，博雅大人，您跟我来。”
手臂被抓住，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。博雅眼睫颤了颤，不知何时一片雪花轻轻落下来，淋湿了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。
他突然呼了口气，声线低哑得几乎贴近了胸腔，融进了肺腑，只有敲一敲那骨头，才能听出其中含义来:“对不起。”
晴明顿住。
“我之前说过，你罪该万死。对不起。”博雅抬起头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承满了一个春天的雨露，让人疑心下一秒便会流出琼液来。然而他的眼神又那样坚定，仿佛松不可摧折，雪不可融化，初升的太阳广照人间，留下温暖与世并行。
“我说错了，你没有罪。你不是狐妖，你的名字是晴明。”
纷纷扬扬的白雪还是落了下来。期待了很久的土地似乎都在欢呼。
晴明抬头，看了眼人世间高悬的月，微微笑了起来。他转过身，朝博雅伸出手。
“那么博雅大人，晴明能不能邀请你一起，来一场相约人间的旅行？”
是夜，天都城不远处的东边，一处老宅突然走水。附近的百姓帮忙灭火后才发现这座老宅由于年久失修，早已无人居住，被一窝狐狸当成了家。这场大火虽然没有烧死任何一人，狐狸却没有逃得出来，俱被烧成了焦炭。
不几日，听闻天都万千少女的梦中佳人、静云台的大法师博雅大人，带了一位容貌不逊于他的友人归来，全城轰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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